辛丑二年驾黄龙,抚摩河伯鞭驱风。朝发夕至见铜鼓,铜鼓簴县神上宫。
初见殊形胆若怯,跂翼古异心推崇。传自马援伐蛮方,得此交趾夷甸中。
刻列星辰及牛女,魑魅魍魉无能逢。丹翠金石杂其状,恍惚太上鬼斧工。
更凿龟螭踞其背,一阴一阳立雌雄。父老相传国初时,击之声震千里洪。
水旱灾祲告海若,伐鼓鼓响神来宗。至此正统北狩年,萧养作逆据大东。
僭王改号侮诸夏,欲取两鼓归贼中。百神奋怒不肯与,贼窃其一归艨艟。
风雨雷电海水黑,此鼓跃入溟濛空。以后击雌雄辄应,离别凄惨难为容。
迩来好事铸其匹,钜细新故岂等同。近闻儋耳之间山崩裂,流沙激出铜鼓公。
体制尺寸恰相类,民欲归神贪天功。相君有力夺异贝,袭诸记室深房栊。
俗人耳食未尽信,怀古感慨思其踪。昌黎石鼓子瞻和,前后两歌歌鏦鏦。
方生歌此分鼎足,不负神天魂梦通。
归装频送棹歌音,还把南川去日琴。十载几谈周易卦,一官方是揽山心。
吉凶悔吝平生准,用舍行藏老力任。每忆秋江临别话,一年惆怅钓台深。
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,而固小之,与弟超书曰:“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,下笔不能自休。”夫人善于自见,而文非一体,鲜能备善,是以各以所长,相轻所短。里语曰:“家有弊帚,享之千金。”斯不自见之患也。
今之文人:鲁国孔融文举、广陵陈琳孔璋、山阳王粲仲宣、北海徐干伟长、陈留阮瑀元瑜、汝南应瑒德琏、东平刘桢公干,斯七子者,于学无所遗,于辞无所假,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,仰齐足而并驰。以此相服,亦良难矣!盖君子审己以度人,故能免于斯累,而作论文。
王粲长于辞赋,徐干时有齐气,然粲之匹也。如粲之《初征》、《登楼》、《槐赋》、《征思》,干之《玄猿》、《漏卮》、《圆扇》、《橘赋》,虽张、蔡不过也,然于他文,未能称是。琳、瑀之章表书记,今之隽也。应瑒和而不壮,刘桢壮而不密。孔融体气高妙,有过人者,然不能持论,理不胜辞,至于杂以嘲戏。及其所善,扬、班俦也。
常人贵远贱近,向声背实,又患闇于自见,谓己为贤。夫文本同而末异,盖奏议宜雅,书论宜理,铭诔尚实,诗赋欲丽。此四科不同,故能之者偏也;唯通才能备其体。
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譬诸音乐,曲度虽均,节奏同检,至于引气不齐,巧拙有素,虽在父兄,不能以移子弟。
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。年寿有时而尽,荣乐止乎其身,二者必至之常期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是以古之作者,寄身于翰墨,见意于篇籍,不假良史之辞,不托飞驰之势,而声名自传于后。故西伯幽而演易,周旦显而制礼,不以隐约而弗务,不以康乐而加思。夫然则,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,惧乎时之过已。而人多不强力;贫贱则慑于饥寒,富贵则流于逸乐,遂营目前之务,而遗千载之功。日月逝于上,体貌衰于下,忽然与万物迁化,斯志士之大痛也!
融等已逝,唯干著论,成一家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