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岁晚。正水落空洲,枫下高岸。设簖平沙败苇,灯光零乱。
轮囷乍向临流得,掩青筐、霎时皆满。谁怜携去,渔庄草舍,清霜一片。
又早是、重阳款宴。叹秋色殊佳,篱金初遍。几处酒人对擘,新橙同荐。
老饕只爱持螯嚼,想眉山、旷怀如见。还从醉后、茶烹石鼎,恍窥双眼。
宿雨且初霁,微凉吹广庭。嘉宾忽相遇,午梦惊扣扃。
长松森翠影,修竹参青冥。飘云度空急,残日穿林明。
幽墙隔江浦,远屿定风舲。城市厌烦暑,山樊念伶俜。
角巾代公绂,草具踰侯鲭。园实摘的皪,厨酝斟晶荧。
烹鲜缩颈大,海错著器腥。笑谈得真乐,采撷逢幽馨。
云阴剥初霁,夕岚收远青。窗卧忆元亮,诗成怀景升。
日须河朔饮,当解高阳酲。烦襟顿忘释,嘉咏不少停。
闉阇发严鼓,穹碧垂繁星。一笑跨鞍去,奚论楚人醒。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最高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
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