造化为炉铸九丘,群生寄命本蜉蝣。百年转盼赴东流,跛踦相随就隙沟。
顾彼诸愚何啾啾,奔驰索死莫言休。如火如金各背雠,为光为鬼眯双眸。
逐狐鸣鼓向阴幽,被发兽心孰可柔。贪财惜费伏深谋,言如鳖咳夜相酬。
燕雀悲飞入海啁,海客安能复从鸥。电光石火须臾偷,薤稀蒿里聚鸣楸。
岂无高人廑远忧,明分曲直异弦钩。岂无达士抱前羞,舍利为名名颇留。
以今观之亦赘疣,名利相差总一矛。未闻回首志玄修,岂令丹青救白头。
予将往问逍遥游。物外人间恣窈搜。寄愁天上不须愁,埋忧地下不须忧。
微风为柁气为舟,百虑俱排至要收。芝草翩翩动十洲,予入名山手自抽。
仙人聚语白云浮,神丹度世许诚求。胸专意一苟无尤,为白为雌道所邮。
或云上古有春秋,能使今人作古俦。今人果信予言不,予姑与世日繇繇。
草木鸟兽之为物,众人之为人,其为生虽异,而为死则同,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。而众人之中,有圣贤者,固亦生且死于其间,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,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,修之于身,施之于事,见之于言,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修于身者,无所不获;施于事者,有得有不得焉;其见于言者,则又有能有不能也。施于事矣,不见于言可也。自诗书史记所传,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?修于身矣,而不施于事,不见于言,亦可也。孔子弟子,有能政事者矣,有能言语者矣。若颜回者,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,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。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,以为不敢望而及。而后世更百千岁,亦未有能及之者。其不朽而存者,固不待施于事,况于言乎?
予读班固艺文志,唐四库书目,见其所列,自三代秦汉以来,著书之士,多者至百余篇,少者犹三、四十篇,其人不可胜数;而散亡磨灭,百不一、二存焉。予窃悲其人,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方其用心与力之劳,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? 而忽然以死者,虽有迟有速,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,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。今之学者,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,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,皆可悲也!
东阳徐生,少从予学,为文章,稍稍见称于人。既去,而与群士试于礼部,得高第,由是知名。其文辞日进,如水涌而山出。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,故于其归,告以是言。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,亦因以自警焉。